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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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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宴聆青仰頭楞楞看著他,連起身也忘記了,好半晌他才站直身體說道:“你好,我是宴聆青。”

周先生朝他點了頭,也向他介紹自己,“我姓周,周培柯。”

宴聆青還是直看著他,“嗯嗯,我記得周先生。”

“怎麽一直這麽看我?”話是這麽問,周培柯卻並沒有表現任何不悅。

宴聆青也意識到這樣不好,低頭道歉:“對不起,我就是好奇。”

到底好奇什麽,具體又說上來,是很特別的感覺,有時候會莫名讓他註意。

譬如,宴會上那只拍何虞肩膀的手。

周培柯也沒有問他好奇什麽,處在他這個位置,對他好奇的、探究的,以各種目光看他的太多太多。這裏只有他和少年兩人,距離近,少年目光又直白澄澈,他才問了這麽一句。

男人往湖邊走了幾步,看著紅彤彤還未落下的太陽,問道:“這麽早到湖邊玩不怕曬?”

宴聆青也看了看,他是站在樹下的,但太陽已經西斜,樹影遮不住他,他全身幾乎都被日光籠住。

“還好,”他說,“黃昏的太陽挺舒服的。”

而且周先生自己不也站在陽光下。

“也是,”周培柯認同了這點,“黃昏,陰陽交際……這時候的太陽並不毒辣,再加上金雙園多樹多水,也算得上涼快。”

“近些年都在國外,我很久沒有過來住了,這幾天閑下來了,打算回來養養,”周培柯和宴聆青閑聊道,“金雙園是個修養的好地方。”

他看上去儒雅清俊,說話語氣也隨和,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,宴聆青聽了也願意跟他聊天搭話,“嗯嗯,我也覺得這裏很好,你住在這附近嗎?”

“不是,”周培柯往一個方向望去,又伸手指了指,能隱約看到一點房屋尖,“離得還很遠。”

宴聆青:“那你的車開被開走了。”

周培柯輕笑,隨即又抵著唇輕咳起來,他擺了擺手,半晌才轉過頭看向少年,“沒事,是我想在湖邊走走,讓人先回去了。”

“你呢?湖邊風景不錯,要不要一起散散步?江先生最近忙碌,應該不會這麽早回來。”和其他人一樣,周培柯也是將宴聆青當作在江家工作的人,江家別墅離這裏不遠,少年人閑著的時候偷跑出來玩很正常。

宴聆青看了一圈他的湖,湖水澄澈,有樹有山還有大石頭,說好看也好看,真要有多好看又沒有。

而且他知道住這裏的人都有大庭院,打球散步在家裏就可以,很少會有人特意來散步,宴聆青很好奇這位周先生,於是說道:“好的,我和你一起散散步。”

連去主角受家裏給手機充電的事也被推後了,而且周先生說主角受很忙碌,要很晚才回來……嗯?主角受好像也和他這麽說過。

他說抽不出時間見面。

是忙什麽去了……宴聆青想不起來,也不知是主角受沒有說,還是他給忘記了。

“江先生在忙什麽啊?”宴聆青一面和周培柯並排走,一面扭頭詢問道。

周培柯看他一眼,“你不知道?”

宴聆青搖頭,誠懇道:“我不管這些的。”

周培柯:“那你管什麽?”

“我管……”宴聆青卡頓了,他能管什麽啊,他不就是管管主角攻受,於是他肯定道,“我管江先生。”

周培柯又想笑了,猜想少年的工作是負責江酌洲生活上的一些事,不過他又略帶遲疑地問道:“你多少歲了?”

宴聆青想了個數字,“十九。”

“這個年紀應該去讀書。”

宴聆青不想去,“我念不好。”

他不覺得自己有念好書的腦子,而且讀書還要交學費,比起這樣還是出去工作比較好。

周培柯沒有勸,兩人一面走一面聊,周培柯偶爾還會停下來盯著湖中某一處看。

宴聆青也跟著看,沒看出什麽,問周先生,周先生只說看到一條魚。

他湖裏是有魚的,小小一條游得很快。

宴聆青第一次吃烤魚的時候有想過要不要買幾條魚苗回來養,養大了就自己烤來吃。

後來想想還是沒有。

他不會烤魚。

“你還沒有說江先生在忙什麽?”思緒雖然已經拐了幾個彎,但宴聆青還記著這個問題。

“江盛集團遭到各方狙擊,股價大幅波動,人心不穩,但要想真正把這艘大船拉沈下來還要費一些時間,”周培柯給他解釋,“外面喧喧鬧鬧,媒體新聞各方報道,看上去都與江先生沒有多少關系,然而,我倒是聽說幾方聯合後面有江先生的手筆,有的忙了。”

最後半句輕得仿若嘆息一般,商場如戰場,就算贏了,戰後也只會有更多事情要忙。

宴聆青:“……”

宴聆青茫然迷惑,說了很多,但是他聽不懂。

算了,反正就是主角受沒有時間。

隨著時間過去,天色漸漸黑了下來,男人一身襯衣長褲,身姿清瘦斯文,少年也是長褲襯衣,是參加宴會時的那件。

去別人家裏做客穿著拖鞋肯定不太好,宴聆青特意穿了這件,只是沒有穿全套。

少年背脊單薄,但身材高挑,雙腿用得多了,也再沒有以前的僵硬拖拉感,他站得筆直,走得自然,和男人清瘦背影搭在一起,看上去倒十分和諧。

時間漸漸過去,天色黑了下來,周培柯看著湖對面的山林,又看了看天,說:“今晚月色不錯。”

宴聆青:“你還要留下來看月亮嗎?”

“不了,我該走了,”周培柯看著宴聆青,“小朋友,下次再見。”

他拍拍宴聆青的肩,轉身走向在此時停下來的車。不多久,車子遠去,消失不見。

宴聆青站著沒動,繃緊了小臉,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肩。

……

主角受忙得沒有時間,宴聆青到底沒有去他家裏,等到了深夜他背著那堆紙錢到了何家。

何簡奕在睡覺,房間的燈卻開得瓦亮,護工阿姨和他在一個房間,就睡在旁邊的沙發上。

宴聆青進房間的時候下意識想敲門,後來忍住了,他……他是來還紙錢的,但還想要偷一點電。

他把紙錢放在何簡奕床頭,一沓一沓的還給他疊好,然後就坐在那裏開始給手機充電,也沒忘記他的充電寶。

很安靜,除了何簡奕偶爾亂喊兩句,房間裏只剩下呼吸聲。

讓何簡奕還錢的事是何虞在做,不知道是何虞理解錯了還是何簡奕理解錯了,才導致還回來的是紙錢。

宴聆青打算趁著手機充電的功夫去找找何虞。

沒找到。

何虞居然不在家。

於是宴聆青自己去告訴何簡奕:“不要紙錢,不要紙錢,你拿走的是真錢就要還真錢,放在這裏,我會來取。”

這一句可不像他平常說話的樣子。

宴聆青沒那麽傻,他知道人怕鬼,怕的是鬼的陰森詭譎。

於是,渾厚鬼氣外洩,房間溫度驟降,少年臉還是那張臉,一雙眼睛卻看不出絲毫屬於人類的情緒,宛如一對無機質黑色玻璃珠。

恐怖滲人的氣息在擴散,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,他聲音很低,幽幽長長,仿若來自地獄,即將將人吞噬。

何簡奕聽到了,腦袋在枕頭上搖來擺去,仿佛要掙脫什麽,額頭上冷汗涔涔,想醒卻醒不過來。

別說他,就連睡在遠處的阿姨都已經不安穩。

宴聆青很快收斂,護工阿姨倒是很快平靜下來,何簡奕就不行了。

第二天,何家再次鬧騰起來。

何簡奕安靜了沒有一天又開始崩潰,眼睛斜著看向床頭,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大喊是誰把紙錢放在那。

沒過多久,他似乎明白過來,嚷著女鬼又來了,寧靜怡要害他。

問他有沒有看到鬼,他又說沒有。

何太太雖然懷疑,但更多還是覺得他是自己嚇自己。

按照那女鬼的風格,每次都是現身奔著要他命來的,怎麽可能到了現在反而只是嚇嚇人?

而那個養子這幾天都沒有回來,她問過他,說是精神不太好,總是出現幻覺,在看病就不回去了。

哼,什麽幻覺,不就是被女鬼纏上了,那位先生的手段不可能沒有用。

何太太用這些話安慰何簡奕,何簡奕卻已經不信了,每一次自大的信任都會讓他落得更慘,“媽,媽,得用錢,把錢把錢拿來還給她,我……我要換地方住……不……不能換,換了她會殺了我的……”

在何簡奕的視角,“錢”幾乎貫穿了寧靜怡的生死,他是因為錢找上寧靜怡,因為錢和她鬧崩將她殺死,所以,他怎麽可能真正忘了錢的事。

何虞了解女鬼的事後便看準了這一點,在何簡奕精神潰散的時候暗示他還錢還命,不用多做什麽,他都會陷入更深層次的崩潰。

而宴聆青的加入更是將他推入絕境,

何簡奕語無倫次,狀若癲狂,何太太心疼的同時忽然產生了些不喜,這不是她期盼的兒子應有的樣子。

但到底是親兒子,何太太為了安他的心順了他的意,謹慎起見,她還聯系了那位先生,得到的回覆卻只有稍安勿躁。

何太太掐緊手心,不知道為什麽,她忽然有些不安。

何先生也不安,何簡奕做事收尾不幹凈,雖然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被發現,但死人都變鬼找上門了,誰能保證埋在那裏的屍體不會被發現?

有了屍體就會被定性為命案,案件一旦成立,就會牽扯何簡奕牽扯何家。

一旦何家牽扯到命案,那將是致命打擊。

何先生不允許這種事發生,毀屍滅跡必須做。這種事情何先生不會親自動手,派人過去意味著更多人知道這個秘密,那麽就只有選擇可以隱藏雇主所有信息的交易。

他恰好知道這麽個渠道。

夜,一瘦小人影鬼鬼祟祟翻墻進了後院,在地裏轉了一圈後,找準位置開始挖地。

不知過去多久,泥土被翻開,露出裏面森森白骨,瘦小人影咽了咽口水,正準備收斂,突然——

“警察,不許動!”

“不許動!”

後門猛地被破開,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。

有人將瘦小人影扣住,“幹什麽幹什麽,我冤枉啊,我什麽都沒做。”

“有沒有冤枉去了所裏再說。”

“頭兒,是真的,發現屍體!”

“頭兒,找到監控了,在這裏。”

看上去像是隊長的人應了聲,“東西收了,拉警戒,我叫法醫過來。”

警察開始忙碌,在監控攝像被摘下來的前一刻,何虞都在看著這一幕。

何先生的性格他了解,來收尾的是什麽人大概也能猜到,但沒有關系,扯出的只是何家另一個線頭。

不幹凈的渠道牽扯不幹凈的錢。

何虞盯著黑下的屏幕,鋒利陰郁的眼猶如盯住獵物的鬣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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